Soup from a Sausage Skewer肉腸簽子湯

　　三、第二只小耗子說些甚么

　　“我出生在宮廷圖書館里，”第二只小耗子說道，“我和我們家的許多成員都沒有那種榮幸能進入餐廳，更不用說進到食物儲藏室了。現(xiàn)在我周游了一遍，今天又到了這里，我這才第一次看見一間廚房。在圖書館里，我們真是時常挨餓的，不過我們得到了不少知識。國王為能夠用肉腸簽子燒湯的人設(shè)獎的消息傳到了我們那里，於是我的老祖母拖來了一份手稿。她讀不了它，可是她聽人念過，里面說：”若是你是個詩人，你便可以用肉腸簽子燒湯了，“她問我是不是一位詩人。我說我那里會是詩人，她說那么我必須想法變成個詩人?？墒亲鲈娙擞行┥趺礂l件呢，我問道，因為找條件對我就跟做湯一樣困難。可是祖母聽到過別人讀；她說必須有三條：”智能、想像力和感覺！要是你身上有些這樣的東西，那么你便成了詩人，便肯定能用肉腸簽子燒出湯來。“”於是我便往西去到那茫茫世界里，想法變成詩人。“我知道任何事物當中最重要的是智能，其余那兩部分不是那么了不起！所以首先我便去找智能；是啊，牠居住在那兒？去螞蟻那兒也許就會變聰明！猶太國有一位國王是這么說的3，這我是在圖書館里知道的。直到我到達第一個大螞蟻丘之前我一路沒有停過，我在螞蟻丘那里藏起來，等著變聰穎。”那是一大簇螞蟻，牠們簡直就是智能，牠們那里甚么東西都像是一道算得準確無誤的算術(shù)答題。工作和生螞蟻蛋都是為了現(xiàn)實的生活，并且顧及到未來，牠們就是這么做的。牠們分成乾凈的螞蟻和骯髒的；等級是用一個數(shù)字來表示的。蟻后是第一號，她的意見是唯一正確的，因為她已經(jīng)吸收了所有的智慧，知道這一點對我很重要。她說了許多，非常聰明，聰明得讓我覺得她的話都很蠢了。她說，牠們的丘堆是這個世界上最高的；可是就在丘堆緊旁邊就有一棵樹，樹比丘堆高，高得很多，這是不能否認的，所以也就沒有再談這個問題了。有一天傍晚，有一只螞蟻在那一帶迷了路，爬到了樹干上，還沒有爬到樹尖，但是到了比任何螞蟻以前到過的都要高一些的地方。牠回了自己巢里，牠在丘堆里把外面有高得多的東西這件事講了出來?？墒?，所有的螞蟻都認為這是對整個社會的侮辱，於是這螞蟻便被判把嘴蒙住，而且永遠不許和大家在一起。然而不久之后，有另外一只螞蟻爬到了那棵樹上，同樣地經(jīng)歷了一遍，有了同樣的發(fā)現(xiàn)，牠談到了這件事，正如牠們說的，口氣很有分寸，有些含糊其詞，由於它是一個受尊敬的螞蟻，是乾凈一類的螞蟻，於是其他的便相信了牠。在牠死后，牠們?yōu)闋Q起了一個螞蟻蛋，算是紀念碑，因為它們很尊敬科學。“”我看見，“小耗子說，”螞蟻把它們的蛋背在背上不停地跑。有一只螞蟻的蛋掉落下來，牠費盡氣力要把它弄到背上去，但總辦不到。這時來了另外兩只用盡氣力來幫忙，使得牠們自己背上的蛋差一點也掉了下來，於是牠們就不再幫了，因為總是要首先顧自己的。關(guān)於這一點蟻后說，這件事表現(xiàn)了愛心和智能。“這兩者使我們在一切有理智的生靈中有最高的位置。智能應是最重要的，而我有最大的智能！”於是她站在后腳上，立了起來，她非常討厭，——我不會錯的，我把她吞了。去螞蟻那兒也許就能變聰明！現(xiàn)在我有了蟻后了！“我走近前面說過的那棵大樹。那是一棵橡樹，樹干很高大，樹冠很宏偉，是棵很老的樹。我知道這里住著一個生靈，一位婦人，她被人稱為樹精，和樹同生同死；我在圖書館里聽到過這一點。現(xiàn)在我看到了這樣一棵樹，看見了這樣一位橡樹婦人?？吹轿译x她那么近的時候，她尖叫了一聲；她，和所有的夫人一樣，很害怕耗子。但是她比起別的夫人來害怕的理由更多一些，因為我可以啃樹，而剛才說過她的性命是與樹相關(guān)聯(lián)的。我和藹地和懇切地說話，給她勇氣，她把我放在她那清秀的手里。在她得知我為甚么跑到這廣闊的大世界里來之后，她答應，說我說不定當天晚上便可以獲得我正在尋找的兩件寶貝之一。她說，想像力是她的非常要好的朋友，他漂亮得就和愛情之神一樣，說他經(jīng)常到樹下樹葉茂密的枝子上休息，一到這樣的時候，風便更加強勁地在他們兩人上面颯颯刮過。他把她稱作是自己的樹精，她這樣說道，樹便成了他的樹。這節(jié)節(jié)疤疤粗壯而美麗的橡樹正是他所中意的，樹根在地里深深地、牢牢地長著，樹桿和樹冠高高地伸向清新的天空。樹桿和樹冠懂得紛飛飄揚的雪、尖銳的風和溫暖的陽光，這些都是應該知道的。是的，她是這樣說的：”鳥兒在上邊歌唱，講述異國的事！在那唯一的一根死枝上鸛筑了巢，裝點得很美，可以聽到些關(guān)於金字塔之國的事。這些想像力都很喜歡，這對他還不夠，我還得對他講從我還很小，樹還很稚嫩，一根蕁麻就可以把它遮住起，一直到現(xiàn)在樹已經(jīng)長得這么大這么壯實為止樹林中的生活的情況?，F(xiàn)在你到車葉草下面去坐著，好生注意著，等想像力來了，我自會找機會掐他的翅膀，拽一根羽毛下來給你，任何詩人也得不到比它更好的了；——這就夠了！“”想像力來了，羽毛被扯了下來，我拿到了它，“小耗子說道，”我把它浸在水里直到它變得柔軟！——即使這樣，要把它吞掉還是很難，可是我把它嚼碎！要嚼成一個詩人很不容易，要嚼下許多許多去。現(xiàn)在我有兩樣了，智能和想像力。有了它們，我現(xiàn)在知道了，第三種東西要在圖書館里去找。有一位偉人曾經(jīng)這么說過和寫過，說有這么一類長篇小說，寫這種東西單只為了吸乾人們的多余的淚水，也就是說是一種可以吸收感覺的海綿體。我記得有兩本這樣的書，樣子總那么合我的胃口。它被人讀過很多很多次，上面盡沾著油垢，它們一定吸收了說不盡的財富。“我回家到了圖書館里，立刻就把差不多一整部長篇小說吃掉，也就是說那些柔軟的，真正的。而那硬皮、書殼，我則沒有動，讓它留著。在我啃完它，又啃了另一本之后，我已經(jīng)感覺到我腹中有某種東西在蠢動了，我又啃了第三本一點兒，於是我成了詩人，我對自己這么說，對別的人也這么說。我有些頭痛，心肝五臟有點疼，我說不清我的那許多疼痛?，F(xiàn)在我想，哪些故事能和一根肉腸簽子編在一起。於是我的思想中就跑出了許多許多的簽子，蟻后有過非凡的智能；我想起了那個人，他把一根白色的簽子放進嘴里，於是他和簽子便隱掉了外形4.我想到里面有根簽子的老啤酒5，想到站在簽子上，前面插根釘棺木用的簽子。我的思想里全是簽子！關(guān)於這些簽子，在你已經(jīng)是詩人的時候，一定能夠做出詩來的?，F(xiàn)在我是了，我費盡辛苦達到了！這樣，我便會一個星期里每天敬奉您一根簽子，一個故事， ——是的，這就是我的湯！”“好吧，讓我們聽聽第三只！”耗子王說道。“吱！吱！”廚房門那兒傳來了這樣的聲音。一只小耗子，那是第四只，牠們以為死掉了的那一只，吱吱叫著進來了。牠跑著撞倒了那纏了黑紗的肉腸簽子。牠白天黑夜的跑著，牠還有機會在鐵路上搭過貨車；盡管這樣牠還是差一點來遲了。牠擠了進來，一身毛亂蓬蓬的，把自己的肉腸簽子給丟掉了，但并沒有丟掉聲音。牠馬上就講了起來，就好像大家只等著聽牠的故事，只要聽牠的，世界上其他一切都和世界無關(guān)似的；牠立刻講了起來，都倒了出來。牠來得如此突然，在牠講的時候，誰也沒有時間來制止牠和反對它所講的。好了，讓我們聽聽！

　　四、搶在第三只耗子前講話的第四耗子知道都說了些甚么

　　“我立刻便去了最大的城市，”牠說道，“名字我記不住，我不善於記名字。我乘上載著被沒收的貨物的火車來到了市議會大廳，又跑到了看管監(jiān)獄的人那里。他講到了他的犯人，特別談到一個盡講些不顧后果的話的犯人，他講的話別人又講來講去，寫成白紙黑字，由人說由人讀；”全是肉腸簽子燒的湯！“他說道，”可是這湯卻能讓他丟腦袋！“這就叫我對那個犯人有了興趣，”小耗子說道。“我注意找機會鉆到了他那里；在上鎖的門后總有一個耗子洞！他面色蒼白，長著滿臉鬍鬚，一對大眼閃閃發(fā)光。燈在冒煙，四面的墻對此已很習慣，這些墻黑得不能再黑了。犯人又畫畫，又寫詩，用白粉筆涂在黑底子上。我沒有讀。我想，他是覺得膩味了；我是一個很受歡迎的客人。他用麵包屑，用口哨和溫和的話引誘我。他非常喜歡我，我也信任他，於是我們成了朋友。他和我分食麵包，共同飲水，給我乾酪和香腸；我過得好極了。但是我可以說，特別是我們的友好交往，才使我留下來的。他讓我爬到他的手掌上、爬到他的手臂上，一直到隔肢窩；他讓我在他的鬍鬚上爬，把我叫做他的小朋友。我對他很親熱。這種事總是有來有往的！我忘掉了我跑進這茫茫世界的使命，忘掉了我那藏在地板縫里的肉腸簽子，它現(xiàn)在還在那里呢。我愿意留在那兒；要知道若是我走開了，那犯人便甚么朋友也沒有了，在這個世界上這就太少了點了！我留下了，可他并沒有！最后那一回他十分悲哀地對我講話，加倍地給我麵包、乾酪皮，給我送來飛吻。他走了，再也沒有回來。我不知道他的往事。”肉腸簽子燒的湯！“看守監(jiān)獄的人這么說，於是我就去了他那里，可是我不該相信他。他倒也把我放在手里，可是他把我關(guān)進籠子里，籠子里裝著那種腳一踏便會滾動的？轆車；真要命！你跑呀跑，可是怎么跑也還是在原地，只是引人笑，逗人樂！”那位看守的孫女是一個可愛的姑娘，長著金黃卷曲的頭發(fā)，眼總是高高興興的，嘴也是笑哈哈的。“可憐的小耗子！”她說道，望進我那可怕的籠子里，把鐵簽子抽了，——我一下子跳下到了窗框那兒，爬到外面屋簷上。自由了，自由了！我想到的只是這個，沒有想這次外出的目的。“這時天黑下來，快到夜晚了。我跑到一個古塔里去藏身，里面住著一位守塔的人和一只貓頭鷹。對他們我誰都不相信，特別是貓頭鷹，牠像一只貓，有吃耗子的大缺點?？墒悄阋矔e的，我就是這樣。它是一只很令人尊敬，非常有教養(yǎng)的小貓頭鷹；她知道的東西比守塔人知道的多得多，就和我一樣多。小貓頭鷹把甚么事都攪得天翻地覆；”別拿肉腸簽子燒湯了！“她說道。這是她在這里能說的最嚴厲的話，她對她自己的家庭非常真誠。我對她產(chǎn)生了很大的信任，在呆著的縫里對她吱吱叫起來。她好像很喜歡這種信任，她向我保證，我會受到她的保護；任何動物也不許欺侮和傷害我，她要在冬天缺少食物的時候自己享用我。”她對甚么事，對所有的事都知道得很透徹。她讓我相信，守塔人除非用那掛在身旁的號，否則他便不會吹。“他對這一點吹噓得天花亂墜，以為他就是塔里的貓頭鷹！想很了不起，可是卻很渺??！用肉腸簽子燒的湯！”我請她給我弄到方子，於是她便對我解釋說：“肉腸簽子燒湯只是人講話的一種方式，有各種不同的理解，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理解是最正確的；可是一切一切實際上都就是這么一回事！”“”就是這么一回事！“我說道。我很吃驚！真理并不總是很令人舒服的，但是真理卻是至高無上的！老貓頭鷹也這樣說。我琢磨著，看出，在我把這至高無上的東西帶回的時候，那我?guī)Щ氐臇|西比起肉腸簽子燒的湯可就多得多了。於是我便匆匆離開，及時趕回，帶來至高無上的、最好的東西：真理。耗子是有學問的一族，耗子王則是所有耗子中最最有學識的。由於真理的緣故，他是能立我為后的。”“你的真理盡是些謊言！”那只還沒有得到允許說話的耗子說道。“我會做這湯，我一定會做出它來！”

　　五、那湯是怎么樣做出來的

　　“我沒有出去跑，”那第四只耗子說道，“我在我們國家里呆著，這樣做才是對的！用不著出去跑，在這里也照樣能得到一切。我留在這里！我沒有去向那些超自然的生靈學，也沒有用吃的辦法去尋找，或者去跟貓頭鷹談。我是從自我思索中得到的。請您只消把罐子坐上，裝上水，裝得滿滿的，下面升上火！讓它燒，讓水燒開，一定要滾開！這時便可以把簽子丟進去！在這之后請耗子王不嫌棄把尾巴放進那滾開的水里攪一攪！他攪的時間越長，湯便越濃；這沒有甚么花費！用不著添甚么配料，——只要攪！”“別的耗子攪行嗎？”耗子王問道。“不行！”那耗子說道，“那種力量只在耗子王的尾巴里才會有！”

　　水滾開起來，耗子王緊靠旁邊站著，可以說是很危險的。牠把尾巴伸出來，就像耗子在放牛奶的屋子里在一個罐子里蹭奶上面的奶油然后舔尾巴一樣。但是牠剛把牠的尾巴伸到燙人的水蒸汽里，牠立刻便跳了下來：“當然，你是我的皇后！”他說道，“湯等我們金婚紀念日再說吧！這樣我這個國家里的那些貧苦耗子便有點可以高興的東西，長久地高興！”

　　之后，牠們結(jié)婚了！可是不少耗子回家的時候說，“這不能算是肉腸簽子燒的湯，更該叫做耗子尾巴湯！”——“講到的東西里有幾處講得相當好，他們覺得。但整個說來，可以完全是另一個樣！我可以把它講成這樣，這樣——！”

　　這是評論，評論總是很高明的——在事后。

　　故事傳遍了世界，看法各不相同。但故事保留完整，大事小事，肉腸簽子燒湯，總以這樣為最好；只是你不要等著有人來道謝！

　　題注昔日丹麥人灌制肉腸，有用一根很細小的簽子將肉腸一頭封住的做法。人們用沸水煮洗，清洗這些簽子，以便反覆使用，於是便有了“肉腸簽子燒的清湯”的諺語，以喻那些言之無物的談話或文章。

　　1每年5月1日豎一根札有鮮花綠葉的柱子以表示慶賀，這是丹麥農(nóng)村中的一種常見的風俗。但是在仲夏夜豎花柱在丹麥則很少見。安徒生1849年在瑞典參加過一次仲夏夜的晚會，瑞典人是圍著仲夏夜花柱跳舞唱歌的。不過那不能算五朔節(jié)花柱。

　　2一種陸棲林鳥，體約三寸。淡褐雜白羽毛。春日多善囀鳴。3這里指的是猶太國王所羅門。歐洲有諺語說，要聰明，找螞蟻。人們說，這話是所羅門說的。

　　4丹麥民間有迷信，說，把一根剝了皮的樹枝放在嘴里，人便會隱形不見。

　　5昔日丹麥人飲啤酒時，有時要摻些糖和燒酒，這樣他們便用一根簽子攪動啤酒，促使糖溶化。